“等一下,”陆襄皱着眉头截断他,要问最关心的事情,“你说我爹也抽到不逢山,他去了么?”
“哼,”程静忠冷笑一声,“他自己也饮了芳心苦,就算去了又能抵什么用?后面的事情,但凡听过墨雪之乱的,也都知道,无需我再多说了吧。”
陆襄在这一节点上的疑惑还是没能解开,老爹难道真的没去不逢山?以他的脾性,不可能躲起来看戏,截止那时他还没受伤,一定是此次事件以后,梅玄桢一怒之下将他打成重伤,他是不是知道老爹是个卧底?
这可就奇怪了,他既然完全知道真相,却怎么煞费苦心骗人去追查,他早在那时,就故意留下活口不杀,十几年后一步步给人引出墨雪之乱,引导人查出他明明就知道的真相,他埋这么一条长线,到底想干什么?
陆襄左思右想都不明白,忽然想起梅玄桢那首诗:“烟波戚切,凭阑意,燕子不识归,杨柳画桥收春雨,转眼秋风近,昨夜羌笛听萧鼓,那堪屈指折算念名利,悔当初含光立雪遁空门,一场清明,莫使少年,独向晚晴残照里。”
此时回想起来,陆襄有了另外一番体会,除了暗藏的提示,似乎梅玄桢早在诗句中就透露着真相,尤其最后一句,分明就是在感叹老爹和娘,他真的老早就知道真相了吧。
他跟老爹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他岂能容忍别人欺骗他并且害死他诸多属下,却只对老爹伤而不杀,甚至对他的女儿多加照顾,老爹也写过墨梅小诗来怀念他,他们还有一块相同的木匾,难道他们真的互相把对方当作知己么?
陆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股揪心的情绪牢牢地抓在心上,老爹的一生实在令人叹惋,他本该有大好人生,却牺牲自己去做一件不可能被人理解的事,也许他并不相信外公的谎话,只是顾及自己无可回头,故意不去见娘吧,谁知最后会害得娘重病而亡。
想来想去,陆襄实在不知要怪谁才好,毕竟老爹的初衷是报恩,也不能就怪在程静忠头上,似乎只有怨一句天意弄人,可是他真的无错么?陆襄抬起头来,直视程静忠问:“你既深知我爹,为何墨雪之乱后,不向天下昭示他的清白?”
“清白?”程静忠冷笑,“有谁相信江泊宁会跟朝廷联手?他干的那些恶事,天下有的是人恨他,谁会相信呢?何况梅玄桢可从来都没说江泊宁不是他的人,他哪儿来的清白?”
这话把陆襄给激怒了:“是你让他做的!你怎么能利用完他就将他弃之于不顾!别人信不信是他们的事,可你不去说就是你的错!”
“我的错?”程静忠的脸颊抽搐了一下,“要不是我给他银子,他连口棺材都买不起,还会被别家买去当个小厮,哪有机会读书学武,他能有造化都要感谢于我,我想怎么用就能怎么用。”
“程静忠!在晚辈的面前讲这种话,你也不怕丢人?”一直沉默的李贺突然开口,“你也不必遮掩,无非是你想利用江泊宁的身份扳倒司天府,你让他去卧底,又在朝堂指认陆襄是他的女儿,砍她脑袋,你可真行!”
程静忠的脸颊又是一抽,不错,他是有此打算,但一直碍于梅玄桢而不敢动手,上回说要砍头也给足了劫法场的时间,想到这里,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一时气急答应这丫头决战,倘若她真的死了,那可相当麻烦,如今还是早取李贺性命为妥。
“王爷,你的话有点多,还是早早上路吧。”程静忠抬臂一摆,他的属下立即会意,同时箭步上冲,十几柄刀刃全部对准李贺的心腹。
陆襄没想到他出尔反尔、毫无征兆地动手,反应迟了一步,而且他们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凭她一人只能挡住一方,同时陆襄看到,程静忠的手中凝聚了一团光电,他的手臂一震,一道闪电划破半空向李贺冲去。
完了,全完了,陆襄心想。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陆襄似乎看到一个白影闪过,紧接着所有人似被什么击中,全部飞出去摔倒在地,而那道闪电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砰的一声响,便即消灭于无形了。
所有人俱是一惊,同时向昏暗的四周望去,突见一个雪白衣衫的男子不知从何处飘落在中央,白衣无风而飘,似是谪仙,陆襄一看到这个人,眼睛猛地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