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丝竹和丝菊一左一右扯住阮妙菱,几不可见地摇头,她这一进去就是入了狼窟,不死都得掉层皮少几斤肉。
阮妙菱只当没看见,冷脸挣脱她们,一步一趋跟着宫女兔悦儿进来。
此时外面天将放明,隐隐透出些光亮,却不及东配殿中的光芒刺眼,阮妙菱抬手遮了下,看见手背后的光影处坐着一个人。
“天将亮了,屋里太亮了亏眼睛,奴婢去熄几盏。”立在彩彩公主身侧的宫女说着,退到一边吹灭了两排蜜蜡,却没再回来。
彩彩公主披散着一头秀丽浓黑的长发,像是刚醒不久的样子,衣服穿得倒是一丝不苟,没落下一粒盘扣。她挨着炕几,一下有一下没的敲打着几上的瓷缸,里面的两尾鱼受惊四面游动。
“母妃说你叫碧澜,我怎么听都觉着像丫鬟的名字,假如给你个机会,你改不改?”
阮妙菱不疾不徐道:“名字是父母赏赐的,如同身体发肤,不能随意更改。”
彩彩公主拿小网兜伸到瓷缸里,搅得底下的石粒子哗哗乱响,两尾鱼转的昏天黑地,她嘴里笑着,道:“听说你无父无母。”
“师傅待我如父如母。”
“这么说,你执意不改?”彩彩公主不再搅鱼,丢开网兜,翻身到炕上盘膝而坐,“兔悦儿,立即去母妃那儿通禀一声,把这不识趣的女先生辞了!”
兔悦儿道:“公主,女先生乃是神医的爱徒,若是辞了,娘娘不好跟神医交待啊。”
彩彩公主脸上挂着甜腻腻的笑容,“女先生给谁造胭脂不是造,母妃辞了她,我就把她请去,专门为我做脂粉。”
只怕做脂粉是假,以此为由教训她是真,阮妙菱心里嘀咕一阵,福身道:“说起改名字,我倒想起一桩和公主有关的事来,现今翰林院有位徐修撰,他家的夫人身边就有个服侍起居的丫鬟,名叫兔月。适才公主一喊,我还以为徐夫人在此地呢。”
兔悦儿背脊一凉,心下如惶似恐,腿股颤颤,有心退到殿外,可彩彩公主没有下令,她就动不得分毫。
彩彩公主的指甲把袖边的金线压了又压,“徐夫人几时给丫鬟起的名字?”
阮妙菱道:“不曾起名,这名字是丫鬟打从娘胎出来就有的,一直没有更改。”
兔悦儿脸色已是惨白,攥着袖子大气不敢出。
公主最忌讳和别人用同样的东西,就是身边所用的宫女太监,只要和别人重了名儿的,轻则改掉,重则打死。偏生那么不凑巧,徐夫人虽没和公主见过面,却因她抢了公主的玩伴卿池小姐,自此被公主记恨上了。
如今自己和徐夫人的丫鬟重名,打一顿算轻的了,怕就怕保不住性命。
“有女先生陪着说这么会儿话了,我这气也消了,叫红兰别跪着了……教人看了去,我脸上臊得慌。”
和熄烛的宫女吩咐过了,彩彩公主又对阮妙菱道:“起先让女先生改名字,是和你开玩笑的,别放在心上啊。这深宫大院,我一个人总是闷得慌,才会给自己找找乐子寻开心。这下可好了,有了你,我也就找着伴儿啦。”
道了句“承蒙抬爱”,阮妙菱估摸彩彩公主这会子没工夫搭理她,便从东配殿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