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哭与哭,却是截然不同的。
“什么死不死的,能不能说些吉利的话?……这么大人了,话都不会说?”宋聚回过神来,仍满口斥责,只是脸上的紧绷已经化为了乌有。
宋锦娘笑着叹了口气,将他拽了出去。
经过小外甥女身侧时,顺便将她也一同提溜了出去。
赵姑姑揩了揩眼角的泪花,亦是无声退出了里间。
一时间,房内便只剩下了张峦夫妻二人。
“你怎么不说话了?”宋氏见他只顾盯着自己瞧,颇有些不自在,抬手拿帕子一边替他抹去脸上的泪,一边岔开话题似得取笑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哭个什么劲儿啊?也不嫌丢人害臊……”
张峦却忽然一把抱紧了她。
“……我的芩娘回来了,对不对?”他语气似哭还笑。
宋氏的声音也忽然变得沙哑,埋在他肩窝里点点头:“嗯……回来了,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这些年来,他也辛苦极了,即便她百般磋磨,他却从未有过半句怨怪。
即便是还债,也早已还清了!
况且,人活着都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去做呢,裁衣裳打首饰,教养儿女,品茶弹琴,赏花做羹汤……这些都令人心情愉悦,焉能只将目光放在丈夫一个人的身上?
如此之下,她终日郁郁沉沉,疑心深重,丈夫也要被这份过于沉重的感情拖垮了。
是以,这些年下来,他仍能保持这份初心,已是令人动容了。
“好,好,好……”
张峦不停地点着头,连连说了许多个“好”字,不高的声音里仿佛带着说不清的激荡与振奋。
他松开宋氏,却是取下了头顶网巾,拔下黄玉发笄。
宋氏自己刚做过的事情,此时自然反应极快,连忙按住他的手,摇头道:“你若学我断发,叫老太太知道了,她还不得被生生气病了!”
“芩娘断发,为夫自然也要断。同死再同生——这才叫结发夫妻!”张峦眼中带笑,语气坚持。
“那也不必非跟着我断发。”宋氏夺下剪刀,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在梳妆桌前坐了下来。
张峦透过拿银粉磨过格外光亮的雕花铜镜看着她的动作。
宋氏在他发顶拔掉了一根乌发。
而后,便将那根乌发一圈圈、紧紧地缠绕在了自己的那一缕断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