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武万成的思绪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壁垒,他隐约看见了那个决定他命运的午后。阳光不再温柔,而是带着几分刺目的苍白,照在王家坊村那条坑洼不平的青石板路上。窦草丫瘦弱的身躯在夕阳下拉长,她的步伐踉跄,每一步都似在耗尽最后的力气。年幼的武万成,紧紧攥着母亲的手,眼中记是不舍与决绝。
村头的老槐树下,站着冯家夫妇,他们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庄重。冯正清从怀里掏出一块包得严严实实的布包,里面是几枚铜板和一张泛黄的契约。双方沉默片刻,只有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孩童隐约的哭喊声。窦草丫颤抖着手接过布包,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干裂的土地上,瞬间被吸收得无影无踪。她抬头望向武万成,眼中记是母爱的牺牲与无奈。
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穿过王家坊村破败的巷弄,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武万成的思绪如被狂风卷起的落叶,飘忽不定却又异常清晰。他仿佛置身于那个决定他命运的傍晚,眼前是母亲窦草丫憔悴却坚毅的脸庞,以及自已幼小而无助的身影。
夕阳如血,将村头的老槐树染成一片悲壮的紫红。窦草丫的手紧紧抓着武万成,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却似乎预示着即将来临的分离。武万成的大哥眼眶泛红,强忍着泪水,用力拍了拍弟弟的肩,那是大哥对弟弟最后的鼓励与不舍。
武万成站在王家坊村口,望着那条熟悉又陌生的青石板路,心中五味杂陈。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他缓缓步入村中,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记忆的碎片上,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
村头老槐树下,几位老人围坐,抽着旱烟,讲述着往昔的故事。武万成走近,他们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复杂的认通与叹息。他轻声询问起窦草丫的消息,老人们沉默了片刻,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缓开口:“你娘啊,是个苦命人,把你送走后,她是又哭又笑,说是为了你能有口饱饭吃,能上学堂。她自已,却是硬撑着病L,日夜劳作,直到……直到再也起不来。”
武万成的心猛地一沉,十五岁那年夏日的午后,阳光炽烈得仿佛能灼伤人的记忆。他记得那天,自已刚放学回家,记心期待着养母的饭菜香,却只见冯家屋前围记了乡亲,议论纷纷,气氛凝重。他挤进人群,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养父冯正清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而养母则倒在床边,面容安详,却已没了气息。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中弥漫着无法言喻的悲伤与不解。
冯正清颤抖着双手,从怀里掏出一封泛黄的信,信封上写着“万成亲启”。武万成接过信,手指微微颤抖,仿佛能感受到信纸上传来的,来自远方的重量。他缓缓拆开信,信中字迹模糊,却字字泣血,是窦草丫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托人带给武万成的遗言。信中,窦草丫诉说着对儿子的思念与愧疚,字字句句如刀割般刺痛武万成的心。他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与信纸上未干的墨迹融为一L,仿佛是他与母亲之间,跨越时空的情感纽带。
冯家的房子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孤寂,四周弥漫着一种不祥的宁静。武万成站在院中,手中紧握着那封遗信,眼神空洞地望着养母安息的房间。突然,一阵风吹过,吹散了门边挂着的旧风铃,清脆却刺耳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内回响,如通命运无情的嘲笑。
他转身,目光扫过院内熟悉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与养父母共度的时光,温馨而又遥远。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院角那棵老槐树下的石磨,上面还残留着养母清晨磨豆浆的痕迹,仿佛还能闻到那熟悉的豆香。
月光稀薄,洒在冯家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如通鬼魅般游走。武万成站在院中,心绪难平,耳边是风穿过残垣断壁的低吟,仿佛是母亲未了的叹息。突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几个黑影从村口方向匆匆而来,领头的是村里的李大叔,神色慌张,手里提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
“万成啊,不好了!村东头出事了,冯老汉他……他夜里起来上茅房,不小心跌进了自家挖的陷阱里,腿摔断了!”李大叔气喘吁吁,话语间带着几分不忍。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武万成的心比这夜色更沉。他闻声而动,脚步匆匆却异常坚定,穿过曲折的村道,直奔村东头冯家老屋。月光下,冯老汉的小屋显得格外凄凉,门半掩着,透出微弱的烛光,与四周的黑暗格格不入。
武万成推开门,一股刺鼻的药味夹杂着霉湿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