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削永远都是存在的,只不过是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区别而已。
即便是所谓文明的立法,也只是保护被剥削者,而不是消灭剥削者。
“叩阙案,引出了江南官场之坏!”朱允熥开口道,“但是孙儿以为,这事不是靠杀就能解决的。大明最富裕的地方都在江南,占天下棉布产出七成,百万人赖以谋生,官民互利。若是官场动荡,地方也势必遭殃”
“咱还没糊涂到不分良莠,把他们都宰了的地步。”老爷子笑道,“打天下看谁杀人多,但是治天下不能如此。咱虽看不起商人,可是上天让人各职其司,就是各有其用。”说着,又笑了一下,“这些事,里面的弯弯绕,可比打天下难多了!”
“皇爷爷圣明!”朱允熥笑道。
“圣明个屁!”说着,老爷子微叹,“看着没,即便是做了皇上,这天下也有管不到的地方,天下也不会按着咱想的来,更谈不上什么尽善尽美。咱是老了,往后啊,这些事有你头疼的!”
“孙儿倒不觉得头疼,孙不过案,苏州织厂案虽然骇人听闻,但也不是常态。大明有律法,孙儿又不是糊涂蛋,该杀的杀,该管的管。孙儿牢记您的话,当皇上就要给天下人主持公道,皇帝的德行正,才能国泰民安。”
其实说这话,朱允熥自己心里都没底。
在他的设想中,现在江南的纺织业,将来会是帝国商业的重中之重。真若是到了商业大发展的时代,孙不过的案子再有没有不好说,可是苏州织厂那样大火烧死八个工人的事,却一定会有。
在他心里这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道没完没了的辩证题。若是不发展,再走重农抑商闭关锁国的老路,再忽视商业的力量,那国家又重新走到了老路上。
谈什么强国?谈什么富民?谈什么在大航海时代迎风破浪,屹立世界之巅?
历史是残酷的,它不会记住卑微的百姓,只会记住时代的壮举。人们是健忘的,他们只会看自己的生活,不会关心别人的不平遭遇。
玻璃心的人,当不了一个好的领导者。
很讽刺,但这是现实。
而且,现在的大明虽然不重视商业,但却是一个有着良好商业基础的棉花帝国。元代开始,推广普及了棉花,善于创造的华夏人,把棉花变成了棉布。
棉布成了通用的货币,比铜钱还保值的货币,不但让大明人人买得起衣穿,而且还能行销海外,创造巨额的财富。
老爷子当年之所以能从南打到北,靠的就是江南的棉布经济。大明现在的兵锋,靠的也是江南的棉布。
未来,在朱允熥的帝国版图中,棉布等纺织产业也是拳头产业。
心中的念头转瞬即逝,老爷子又开口笑道,“你呀,还是太年轻,等你被这天下磨了十几二十年之后,看你能不能再说出这样的话来!”说着,老爷子正色道,“不过,你能送孙不过案,看到江南官场,看到背后的民生,看到国之经济(古代有个词的,别扛!),咱很满意!”
朱允熥笑道,“那您老不赏孙儿点什么?”
“大明都给你了!还要啥?”老爷子笑骂,“你个要账鬼!”
“孙儿要爷爷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