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定拱手道:“老先生心怀仁义,令晚辈钦佩不已。确实,这婴儿令那位国君生了恻隐之心,于是他就留下了那个婴儿,并且收为义子,从小就培养他,可惜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到那婴儿长大之后,还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于是他想尽办法报仇雪恨,而最终他成功报仇,并且还屠杀了那位国君数十万的子民。敢问先生,这位国君他是对,是错?”
孟子知道这种问题万不可回答,怎么回答都是错的,道:“我也与你说个故事,有个国君非常担心别人谋朝篡位,于是他派出许多密探,偷听那些大臣们有没有被后议论他,但凡有议论他的人,他都是斩草除根,是一个不留,你认为这国家还能够兴盛吗?”
面对这种怎么回答都是错的问题,其中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问他一个类似的问题,推给对方答。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避重就轻。
姬定笑道:“在我看来,这只因这个国君无能,明目张胆滥杀无辜,那是昏君、暴君所为,而明君所为,乃是杀人于无形之中,昏君、暴君是人杀了,国也亡了,而明君是人杀了,国家也兴盛了,此乃二者又一区别。”
孟子岂不知对方是在避重就轻,我说得杀人,你说得是能力,他突然瞟了眼魏惠王,点头道:“这话我只认同一半,确实,不少国君都是杀人于无形之中,就比如说这梁魏,外面成天饿死多少人,可国君却每天大鱼大肉,这牲畜多得都吃不完,但此绝非明君。”
魏惠王郁闷极了。
这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他渐渐明白,自己不是来看戏的呃,而是来当靶子,心里后悔没有听惠施的劝告。
姬定笑着点点头道:“这便是不能重要先生的原因所在。”
孟子问道:“此话怎讲?”
姬定道:“先生是否知道,如果国君将自己的牲畜和粮食、绸缎都分给那些吃不饱的子民,结果会是什么?”
孟子问道:“是什么?”
“那就是死更多的人。”
“此话怎讲?”
姬定道:“牲畜、粮食、绸缎皆是一个国君的统治基础,这个基础要是没有了,国君还拿什么统治,这世道只会越变越乱,死得人只会越来越多,这就是为什么,即便外面许多子民饿死,但再英明的国君仍将自己食物分享给那些富裕的人,而不是那些子民。
其原因很简单,因为国君的食物只能救济一时,真正能够让子民脱离苦海,乃是治国之道,而治国之道是出于人才,故此英明的国君是拿更多的钱求人才,只有愚昧的国君,才会将自己财物分给那些挨饿的子民。
统治者必然是虚伪狠绝的,因为统治者要以大局为重,要以长远为重,而老先生你过于仁义,眼里就容不得沙子,对于统治者而言,仁义是必不可缺的,缺乏仁义,必将亡国,但如果仁义成为唯一,那也必将亡国。”
孟子直摇头道:“若不以仁义为先,那必是暴君,依你所言,任何一个国君都能够以此为由,来为自己残暴不仁开脱,当杀人杀多了,也必然会变得麻木不仁。
另外,你说国君拿着钱去招人才,而不应该救济那些挨饿的子民,但若是这人才能够心安理得的收下这钱,先图自己一时安乐,不顾子民之死活,那这种人才不要也罢!”
“老先生言之有理,是这么回事。”
姬定点点头,又道:“再回到之前那个问题,一人,还是十人。老先生肯定是派一人去,但是国君相邦肯定是派十人,但这是残暴不仁吗?那我们就要问,统治者为何要派十人去,说到底他还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他不是说要害那无辜的九个人。”
孟子道:“为了救人?我看是为了他的统治地位吧。”
姬定摇头笑道:“老先生言之有理,因为国君知道,死十个人是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地位,但若死一百个人,那么这个国家就亡了,可见他明白他的统治是基于子民,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故此他要确保更多的人万无一失。
什么是万无一失,再说回那个婴儿的故事,其实留下那个婴儿,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造成任何威胁的,最终婴儿能够复仇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及微,可一旦成功,那就是赔上数十万的子民。一个无辜的婴儿,一个微乎及微的可能性,以及几十万的子民,但凡是统治者,每天都在做这样的抉择。”
是的!
就是这样的。
魏惠王身为国君,顿时感动地看着姬定,说得可真是太好了,太懂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