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部队是我从家乡带出来的,那是一个浸透儒道文化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杀戮战场的铁血硬汉和战争杀器。
但今天却变得脆弱不堪,第一批下去的十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身上不知道流了多少次血,都不会喊痛的铁汉。
第一个是强抱着一个哇哇大哭孩子上来的,我记得很清楚那是王强,一个粗犷的人,他已丢掉头盔,脸上有一道裂口贴着创口胶布,血渍未干。他“噗通!”向孔官长直直跪下,说他可以去死能不能换小孩活下去?”
(孔骏独白:孔骏记得此人根本没有跪,更没有抱什么孩子上来,就是直接到他面前丢下一句话说他下不来手,当时孔骏就说,既然你不行,那你就去死,于是他就自杀了。)
“同意?自然是同意了,接着,王强望了我一眼,眼里不知道是绝望还是愤怒,在他举枪自杀后,孔队长立刻授意龙焰特行队把孩子给枪杀了!
广场上一阵躁动,其余九人还没上来,他们不肯下手杀人。当知道上面发生这样的事情,便跑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场地上一个个用手枪自戕。有两个人不愿这么死,嚷着要跑过来找我,旁边督战的两名特行队员,很快将他俩制服,那两个人愤怒地在那里骂孔队长没有人性,无耻。
接着骂我像个孬种,我竟无言以对。
两声枪响,我知道他们已魂归天国了。
(孔骏独白:看到这里笑了,当时那九个人没胆下手,在地下室磨磨蹭蹭,孔骏听到汇报后,立刻让副官带着几个手下前去帮助他们了结自己。还跑上来一个一个自戕,说得这么富有牺牲精神!)
第二批人也是这样,他们拒绝下去杀戮,第一个士兵就直接走到我面前,特行队员想制止他,但被孔队长阻止了,他挥手让那人走到我面前,可能他想看我一场好戏。李玉龙是我的老乡,也是我带他出来的,家里也有妻儿。他眼睛盯向我,对我说,他是一名龙族的兵,二十年的老兵,但他是绝不会去杀防空洞那些孩子的。
我说,不杀他们你就得死,你如果死了,你自己孩子怎么办?
他显然犹豫了,过一会,说自己考虑好了。他说,这几十年确实在战场上杀戮了很多平民,但从没面对过几千个孩子。也许老天让他今天要赎罪,而且他也不能玷污龙族战魂,唯有一死才能证明自己还是龙族的战士,相信龙族和我会好好待他的孩子。
接着是一声枪响,一腔热血铺洒在我脚下,溅上我的战靴。
(孔骏独白:这个人他是记得的,谁知道是不是孙先策的老乡,他们之间说的什么话只有鬼知道了,想必孙先策这么会煽情,这些话多半是加过很多佐料的。)
其余八名战士,他们一个个在我眼前自戕,他们是故意的,死在我眼前,脚下,让他们颅腔里的碧血一遍遍地冲刷我麻木的灵魂!
(孔骏独白:这几个人是死在上面的,可惜至少有一半不是自杀,是不服从命令被我下令处决的。)
血已够多,在我脚下汇集成河,步战兵们越来越多地从四面涌入,但周围是异常的安静,是一片死寂,如这座躺着几十万尸体的城市。
他是广场上第二排最后一名战士,谭司,这一位战前的教书匠,曾经连踩死蚂蚁都甚至要哀悼整天的迂腐家伙,如今他已是带着百十名属下的官长,和前几名战士那样,他也一步步走过来。
当他站定时,却没有听到枪声,于是我抬起头。他就站在那里,离我两米。他说自己不自杀,更不想让其他人的枪玷污战魂血脉,说完,他把手枪递来,战场抗命是死罪,你用它来枪毙我,这算是捍卫我十几年的荣誉。
我想这是一位老兵的请求。
在战争伊始,人们曾是那么爱惜自己的,他们会因为手指一点擦伤就紧张地包扎,常常担忧健康天天测量血压,为降低一点体重减少三高而费尽心机。
如今,战争早已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不,生活只是战争中的一部分,它已融入每个人的血脉和灵魂。这世界的人们早已忘记哀叹命运的多舛,生命就是匆匆过客,它仅仅是一个拥抱后就会丢失在一颗流弹下的东西,或者一个晚安吻别就成天人各方的永决。
我们之于亲人的逝去,早就如出门告别那般没了仪式和庄重,就地掩埋甚至随地而弃。为此我曾问过很多人,他们都说这就是战争啊,他们两手一摊,双肩耸动,有人郑重地声称,这就是命运,无论是死人还是活着的,谁都无法抗拒,阻挡,作无用的抗争。而他们会尽可能的活下去,像最卑微的尘土或者蟑螂,遇到死神便牙关紧锁,两眼一阖。
如果没有战争,他们会不会为此堕落?
但我们现在是不是正堕入地狱,不,不,我们已身处无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