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火堆旁,埋头咬着自己的袖子,才没掉眼泪。
谢危烤好了那兔子,掰了个兔腿递给她。
她一看,那兔腿表皮金黄,还渗出被热火烤出的油脂,沾着些不知名的香料,撕开的那部分细肉一条条的,终于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到哽咽,哭到打嗝,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谢危也奈她无何。
伸出去的兔腿没人接,与她又不太熟,更不知如何劝,便只好又把手收了回去,自己在旁边面无波澜地吃起来。
吃了一小半,看她还在哭。
他便停了下来,又看她片刻,打怀里摸出一方干净的巾帕,打开来放到了她旁边。
那里面是不多的几瓣桃片糕。
只是不多,揣在怀里,包入手帕,还压得碎了许多,看着并不很好。
谢危对她道:“吃不下便吃这个吧
姜雪宁终究还是饿的。
她也知道那兔子得吃,可一想到它方才乖乖缩在自己怀里的模样,便不想吃,也不敢吃。虽然之前处处看不惯这个远房来的病秧子亲戚,可她还是把那方手帕拾了起来,拿起里面的桃片糕来吃。
那可真是她两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糕点。
甜甜的,软软的。
便是里头混了眼泪也没觉出苦来。
可毕竟只有那么一点。
吃完之后反倒更勾起饥饿的感觉。
于是变得好生气。
气自己是个没骨气的人,到底还是接过了谢危递来的另一只兔腿,一面继续哭着,一面啃着烤得恰到好处的兔肉,还抽抽搭搭地给自己找理由:“谁、谁叫它敢咬我……”
谢危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火,也不说话。
那时候的火堆,燃得有些久了。
丢进去的松枝有细细的爆开的声音。
姜雪宁其实已经不大记得那兔子是什么味道了,可还记得那桃片糕的味道,也还记得谢危那干净的白衣垂落在地上,沾上些有烟火气的尘灰,染污出一些黑……
人在绝境之中,很多事都是顾不得的。
会做平时不敢做的事,会说平时不会说的话。
人也或许和平时不一样。
生死面前,所有人都剥去尘世间生存时那一层层虚伪的面具,展露出自己最真实,或许是最好,也或许是最丑的一面。
但究竟是在短暂绝境里努力活着的人是真?
还是在浮华尘世汲汲营营辛苦忙的人是真呢?
姜雪宁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