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儿抱着铜盆从屋里出来,怀喜婆子三两步到她面前,左一声“姑娘”右一声“问儿”,嘴抹了蜜似的,眼睛不住往铜盆里瞄。
“今天的风怎么竟往东北面吹呢,到底该刮大风还是发大水呢,您以为呢,怀喜婆?”
怀喜婆子探手辨了风向,咧嘴笑道:“姑娘莫不是睡糊涂了,刮的南风,该往北吹才是。”
“喔,原来吹的是南风,是我孤陋寡闻了。”问儿换了边手拿铜盆,扇着手掌边走边道:“那我可得去告诉王妃,仔细王府被大水给淹了,各处水道该疏通才不至于淤堵。”
“京城离江河远着呢,淹不着,姑娘是杞人忧天了。”
怀喜婆子贴上来,讨好道:“姑娘身娇肉贵,做不惯这等粗活,还是我来替姑娘端吧。”
问儿别过怀喜婆子殷勤的手,眼神深邃,仿佛能把怀喜婆子的手盯出两个大窟窿。
怀喜婆子悻悻缩手,听见问儿似讥似讽道:“都说天下一个人一口唾沫星子,比江河发大水还要厉害,我原不信的,今天却长了大见识。有些人多嘴饶舌,可不止一两口唾沫星子,积少成多,可不得把王府淹了?”
“怀喜婆,小姐喊你进来。”
兔月立在门前,小丫鬟将食盒端走,怀喜婆子捧起瓜皮绿釉带盖汤碗四平八稳走了大半个院子,面不红气不喘进屋。
等迈过门槛,怀喜婆子发现兔月并没把她往稍间里领,正踌躇,阮妙菱从稍间过来,穿了身纱单衣,外罩一件无袖月白撒小黄花褙子,头发松松的挽起,用了几只迎春花簪子固定,显然起床至今仍未来得及仔细梳理。
怀喜婆子想这位表小姐连早点都用完了,难道还没有空闲打理头发不成,多想了一下,便猜到这位表小姐在给她下马威呢。
“奴婢怀喜,见过表小姐,听说表小姐身子不大爽快,特意熬了一锅鱼汤送来给表小姐补一补。”
阮妙菱“嗯”了一声,怀喜婆子才敢把汤碗放到四方桌上。
兔月揭开盖,阮妙菱拿起汤匙在汤碗里轻轻搅了几下,“闻着味香,这是舅母的意思,还是怀喜婆自己的主意?”
“瞧奴婢这张笨嘴,没把话给表小姐讲清楚。”怀喜婆子对着嘴看似十分用力,实则雷声雨点小的拍了两下,倒像是对着手心嘬了两口。
“表小姐院里有个叫仓朱的,是奴婢的好姐妹,昨天夜里她瞧见兔月姑娘去厨房烧水,一问才知道表小姐月信到了。仓朱向来嘴不把门,不知怎么王妃听说了这事,想着给表小姐熬一些补血的好东西,奴婢一想,这种事奴婢最拿手了,便煮了一锅鱼汤来。”
也就是说,舅母不知道怀喜婆子来送鱼汤。
阮妙菱忖着,随手从攒盒里拣一颗蜜渍金丝枣来吃,等吃完了,想起是专门给徐元补血益气用的,也就不吃了。
真是月信来了,方才她就闻到兔月身上一股姜味儿,怀喜婆子见阮妙菱并无和她多说两句话的意思,识趣告辞。
“表小姐最近不要吃妖芋、冷梨那些发物,万万养护身体要紧,奴婢还要回去做事,不打扰表小姐歇息。”
阮妙菱盯着瓜皮绿釉汤碗看了一会儿,“拿银针来。”
兔月把一根二指长的银针探入汤中,拎起来,颜色未变,阮妙菱舀了一匙尝了尝,“端进去给徐二公子尝尝,问儿回来了,你和我去一趟舅母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