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则,北地疾苦,他这次来又不是来城里驻扎,而是在边塞的蛮荒之地修筑长城,因而,陆端建议他把几个男孩子也留下,不管如何,京城有陆家的族学,城里城外还有大大小小的书院,条件比这些蛮荒之地不知要好多少。
此外,陆鸣是来修筑长城的,肯定得常年在外和那些工匠们在一起,哪有多少时间来管教孩子?
故而,陆鸣留下了几个孩子,孤身一人离京了。
不过这几年他没少往京城去信,每个月都会给孩子们各写一封信督促他们,也会命他们每个月各写一封信给他,说说这个月都做了些什么学了些什么。
自从陆衿成亲后,陆袓的亲事也正式提上议程,陆家、颜家还有云家没少帮着出力,可那些世家主母一听是陆袓就摇头,配自家的世子嫡子他们不干,怕影响到自家孩子的前程和声誉,也怕家宅不宁,配庶子又怕陆家不肯,反倒伤了和气,因而干脆婉拒了。
相看了一年,眼见这些世家不行,颜陆两家又把目光转到那些大臣之家,哪知还是没人敢娶。
最后,杨伊帮着出了个主意,说是不行就选一位寒门学子,可巧今年是大比之年,没想到真挑中了一个合适的。
呵呵,寒门学子,联想到父亲的那句“再不嫁就该成为笑话了”,陆鸣苦笑了两声,堂堂镇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居然沦落到要嫁寒门学子,满京城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官员,居然没有愿意和陆家联姻的,难道这不是笑话?
一念之此,陆鸣的心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夫君,你怎么啦?夫君,没事的,我会陪着你,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不会。。。”周婉不是第一次见丈夫这样,忙上前抱住了他。
曾经有好几次,陆鸣从噩梦中醒来,也是捂住自己的心口,拉住她的手喊着什么“别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等话,因而周婉有经验了。
她是在陆鸣来此地的那年冬天从监狱出来的,出狱后她回到陆家,见儿子在陆家仍是备受欺凌和排挤,小女儿因为照看不周病殁了,和儿子商量后,她带着儿子一起来北地找丈夫了。
而陆鸣这些年一直没有续娶,见周婉肯带着孩子在这极寒极苦之地陪他,他把周婉扶正了。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他仍是会有诸多的不甘和不平,因着这些不甘和不平,也会有心痛难忍之际,故而,他会在半梦半醒之间抓住身边的人哭诉一番。
只是那多半是在晚上,而非这样的白日,因而陆鸣在周婉的劝慰下很快清醒过来,挣开了周婉的拥抱,这时的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这封信不是通过驿站送来的,而是老家来人专程送来的,这里面透着蹊跷。
于是,他命人把老家来人带进来了。
来的是陆端身边的一名管事,果真给他带来一个消息,说是太上皇一行去了高丽,极有可能会从高丽去辽国,最后取道山海关进入大周境内,让他预备好接驾。
其实,旧年夏天父亲就打发人来告诉他,说是太上皇和颜彦一行往北边官道去了,极有可能是去燕云十六州,还有可能去辽国。
可谁知他等了半年也没等到太上皇一行,倒是等来老家的再次来人,说是颜彦一行从山东那边上的船,先去了东瀛,没想到又半年多过去,又说去了高丽,这些人的行踪还真是难以琢磨。
可是话说回来,李琮虽然退位了,可他毕竟还是顶着一个太上皇的身份,外面打他主意的人定然不少,这也是为何他们上了北边官道很快又往东拐去山东上船的缘故,因为到了海上要找他们的踪迹就难了。
这一次,想必也是父亲千辛万苦打探来的消息,所以特地差人来报信,就怕他有所失误。
因为他们父子两个都清楚,这是陆鸣能否翻盘的唯一机会,若是太上皇对他经办的差事满意了,有他发话,新皇才可能恢复他的爵位,否则,他这辈子只能顶着一个都尉或司马的头衔了。
想到这,陆鸣坐不住了,自己一个人出了家门,在街上转悠起来。
说是街道,其实街上并无多少闲杂人员,也没有多少商铺,不过房子倒不少,整整齐齐的,一看就是新建起来的营房,因为这个地方是他来之后新开发的一处营地,当初之所以选中这,是因为这地方离海比较近,又有一条官道直通辽西,所以他选了在官道上盖一座城门,长城从海里出来,途经这座城门,还能当城墙使,一举两得。
因着街道不长,陆鸣没走多久就到了街中心,远远地他发现有十来个人正站在街尾的城门下对着城门上的牌匾议论什么,定睛细看后,他忙疾步跑了过去,正要跪下去行礼时,陆呦拦住了他,“老爷说了,出门在外,一律从简。”
“虽如此,小可不敢省事。”陆鸣到底还是行了个长揖礼。
李琮打量了下陆鸣,眼前的陆鸣只穿了身深蓝色的细麻箭袖和黑色细腿裤,脚上的皂靴沾了不少泥土和灰尘,再一看鞋底也磨破了不少,显然是经常在外走动的缘故,想到这,李琮又细细端详了下陆鸣的脸,又黑又糙的,倒是印证了之前的猜测,而且这身衣服也很朴实,和他的身份也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