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妾身在天门山寺中受到了折辱……逃出去之后,使计设计老爷时,并不知自己已怀有身孕……待到得知时,却是没能狠得下心来……”
张眉寿听懂了。
原来当年她父亲,不止是被柳氏与田氏设计,更是被骗了——那一晚,她父亲与田氏之间,应是清清白白的。
若不然,田氏也不会如此清楚地知道那孩子不是她父亲的。
当年,柳氏也被田氏骗了。
可这些曾萦绕在她母亲心头的利刺,如今早已变得不重要了。
她父亲与田氏之间即便是清白的,也并不能抹去什么。
甚至田氏此举,更加叫她觉得心中闷极。
独自一人藏着真相,利用着她父亲,为自己谋活路,因心软而留下仇人的孩子……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矛盾与风险尽数推给他们张家。
是,田氏是可怜,被人胁迫折辱,又亲眼看到南家覆灭。
在张家受人轻视冷眼,如今也要东躲西藏,不可以真面目示人。
可是,她的不幸遭遇、苦衷与隐情,诸般不得已,起初与他们张家又有什么关系?
张眉寿将视线从田氏身上挪开,转而看向堂外。
方才她还说如今已没什么兴致去怨怪田氏,却不曾想这才片刻,就想改口了——她在这一块儿的兴致还浓得很。
但她自己说的话,自然想改就改。
说得直白些,她此时觉得自己就快要被活活气死了。
都说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心性多半会随之变得淡然超脱,可她这会儿却只想砍人。
她能够理解田氏的心路历程与想法,可那仅仅只是她思想境界足够高,能够想得通而已,却绝对做不到体谅原谅。
田氏或也不需要她的原谅。
眼下大敌未除,谈这些其实太虚了。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再置气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趁早想办法将隐患解除干净,到时也能真正腾出手来同田氏细细地算一算账。
张眉寿自我劝慰了一番,无声吐了口浊气,将那紧握的茶盏放回到了原处。
只是那茶盏放下时,迸溅出的茶水,仍旧泄露了女孩子想砍人的心情。
田氏身形绷紧着。
此时,女孩子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别耽误工夫了,将该说的都说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