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那儿瞎扯了两三分钟,窦闻涛突然说:“宋先生前段时间搞了个金牛商学院,你的初衷是什么?”
宋维扬道:“两个目的。一个是为大陆的老板们提供深造平台,一个是培养更多的企业高层管理人员。金牛商学院第一期的学生里面,喜丰公司和神州科技的高管有四个报名。”
马嘉辉突然插话:“其他大学的课程不行吗?”
宋维扬说:“不一样。清华北大,包括我曾经就读的复旦大学,好几年前就办了MBA班,也有普通的工商管理专业。但这些都主要传授理论知识,并且以西方翻译教材为主,严重脱离了商业实践。金牛商学院则不同,我们理论与实践并重,一些教材是自行编撰的,包含国内许多经典商业案例。另外,每年都有不少实践课程,直接带学员去国内的公司企业。”
“功夫须在事上磨,这是王阳明的原话。理论不能脱离实践,”马嘉辉说,“所以宋先生是王阳明的信徒?”
“哈哈,”宋维扬笑道,“你是看到了金牛商学院的校训?”
马嘉辉说:“文涛给我看的,现在大陆网络上好像讨论很热烈。”
窦闻涛突然拿起一沓打印稿:“何止热烈。天涯论坛里有篇帖子,已经在网上掀起王阳明热潮。这位网友在文章里说,近代亚洲有很多成功人士,都是王阳明的心学信徒。我来读其中一段:‘1905年,日苯军神东乡平八郎,率领装备劣势的日苯舰队,大败沙俄海军,天皇为其举办庆功宴。在一片夸赞声中,东乡平八郎高举一块腰牌,上面写着七个字:一生俯首拜阳明’。”
“假的,”宋维扬说,“这是国人臆造出来的谣言,而且造谣时间很近,也就刚改革开放的时候吧。”
“假的吗?”窦闻涛愣了愣。
宋维扬道:“真正深入研究阳明心学的人,都该知道东乡平八郎没说过这种话,至少正规文献史料上没有相关记载。东乡平八郎的另一句话我倒是印象深刻:如果你的剑不够长,那么向前跨一步。”
马嘉辉说:“但日苯明治维新时期,确实有很多军政高层信奉阳明心学。”
宋维扬点头道:“不错,民国那位蒋校长,也在30年代搞了一波王阳明造神运动,听说他对王阳明的崇拜就源自于日苯留学生涯。”
窦闻涛说:“网上说,金牛商学院的校训,彻底暴露了宋维扬是心学信徒。宋先生,这句话对吗?”
《锵锵三人行》的录播室很简陋,啥装饰物品都没有,就一张桌子三把椅子,桌上还放了三杯红酒。
宋维扬端起红酒品了品,歪着脑袋说:“这谈话气氛是不是太正经了,不像你窦闻涛的风格啊,到现在为止你都还没开过黄腔。”
“哈哈哈,”窦闻涛大笑,“得照顾嘉宾情绪嘛,我怕宋先生会不适应。”
宋维扬道:“按你的路数随便搞,我就是来跟你开黄腔的,不然就去许大美女的《名人面对面》录节目了。”
马嘉辉突然说:“一般而言,文涛只会对女嘉宾开黄腔。”
“那真是很抱歉,我的生理性别影响了你的即兴发挥。”宋维扬道。
窦闻涛立即把话接下:“为什么要强调生理性别?我的心理性别也很健康,暂时对男人不感兴趣。所以,咱们还是聊些正经的吧,金牛商学院的校训是:通术、驭势、合道,后面还有一句‘知行合一,方为根本’。你能具体阐述一下吗?”
宋维扬说:“通术、驭势、合道,其实跟阳明心学没有直接关系,而是来自于法家。韩非子的核心思想,其实就是术、势、法三者合一,这里的法不单指法律,而是指规则与制度。在企业家的养成当中,我把‘法’延伸为‘道’,于是就有了金牛商学院的校训。”
马嘉辉说:“所以,这个校训是法家思想与阳明心学的集合体?”
“对,是一个集合体。”宋维扬点头道。
“那我就要请教一下了,”窦闻涛颇为好奇道,“在我的印象当中,法家好像就是讲法律的吧,坚持以法治国,跟当时的以德治国相对应。”
宋维扬道:“不是以德治国,而是以礼治国,什么都讲一个‘礼’字。是礼节的礼,而非道理的理。这里分为两个派别,一个是齐法派,主张术、势、法、礼并用,基本礼教还是要遵循的;而与其对应的秦晋法派,则抛去了礼教,只重视术、势、法。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相隔万里。齐法派保留了礼,等于法不上大夫,而且亲情大于法律,推崇亲亲相隐。秦晋法派抛弃了礼教,等于是不论贵贱,也不论亲疏,一切以规则与法律行事。”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窦闻涛道。
宋维扬纠正道:“是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天子与诸侯王不在其中。因为所有的法家,都是跪舔诸侯王的,乐于给诸侯王当狗,而且是专门去撕咬贵族的猎犬。秦国能够一扫六合,就是有法家打根基,有墨家做辅助。”
马嘉辉对阳明心学有些研究,但他对法家还真不了解,直接选择闭嘴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