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一般的海船碾碎了脚下的波浪,将海面上的那轮银月也撞得七零八落。它稳稳地朝着瑶州的方向奔去,载着的却是一船衰败的气势。
海船内一片寂静,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船舱中,一间装潢华贵的屋子内,一众侍女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涂在了苏抚云的脸上,生怕自己的动作重了,会引得圣女不满。
但此刻的苏抚云早就顾不得这些了,她满心都是即将回宗面对门主的恐惧。
来时她信誓旦旦,朝对方保证自己一定会带着大比头名的奖励回去。而现在,因为诬告一事,摩罗门连个末等排名都没捞着。
她已经可以想象,自己会遇到怎样的惩罚了。
一时间,苏抚云心乱如麻。
但偏偏这种时候,还有人没眼色跑来打扰她的安宁。
来的是个男修,如今早已经金丹了。前些日子便是他挑战了董福珠,最后还输在了对方手里。
男修一进门便说明了来意:“圣女,今日徐长老命我将此次参加了大比的人数清点出来,但我刚刚将人都数过了一遍,却发现除了赤堰师兄,竟然还差了两人
苏抚云一愣,挥手把面前的水镜打散。
“你可点算清楚了?确定差了两人?差的是哪两个人?”摩罗门这回派出来的弟子不少,几乎把这几年新入门都带了出来。
一是想让他们见见世面,开阔眼界。二是想借着这宗门大比扬威,令这些新弟子更信服宗门。
只可惜,这两样似乎都没做成。
男修闻言,连忙回答:“丢了两名筑基期弟子,其中一人还是瑶州荆家的大公子荆河,听闻他灵根出了岔子,如今从金丹跌到了筑基。还有一人似乎与他同房,好像是在咱们回苍羽宗的那一日突然不见了
弟子丢失对男修而言不是小事,他好不容易从徐长老哪儿得了个活儿,结果却把两人给丢了。
这事儿说小了是他办事不力,但往大了说,就严重起来了。
一听到荆河的名字,苏抚云还怔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她的脑中就浮现出了一张倨傲的脸。
她记得这个人,因为他把门主吩咐的事儿办砸了,所以等到对方好不容易入了宗门后,就被门主安排着成了苏抚云夺运功法的养料。
想了想,苏抚云便开口安抚他道:“不是什么大事儿,恐怕是那两人见咱们摩罗门在大比里折了面子,所以起了外心
“不必担心,就装作没有这两人即可,反正只是筑基而已,我们摩罗门多的是筑基弟子
得了苏抚云的吩咐,男修果然安心了许多。他不见得就认同苏抚云的话,但只要对方揽下了这件事,即便后面闹大了,最后倒霉的也不会是他。
为自己寻得了个背锅之人后,男修便满意地行礼告辞了。
就像苏抚云说得那样,她的确没将那个被自己夺走了气运的人放在心上,毕竟在她看来,气运没了灵根也毁了,荆河这一辈子也算是完了。
一个废人,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但就在此时此刻,她口中的废人,却借着夜色的遮掩,用他倾尽全部身家换得的高阶隐匿符,偷偷潜入了苍羽宗。
他熟练地寻到了摩罗门早前入住的那个院子,又轻手轻脚地奔向了院落西边,那处废弃的破旧池塘。
池塘干涸,露出底部浅浅的淤泥,散发着浓重的臭味儿,也顺便掩盖住某种不该出现的味道。
荆河对着池边枯死的柳树数了一遍,最后在第五棵树下停了脚步。
脚下的泥土还是松软的,他不敢动用法诀,只能用手去去挖。
不知挖了多久,一只苍白没有半点儿血色的手,从泥土中僵硬地露了出来。